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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面对面坐在两边的单人沙发上，仿佛回到了汉尼拔巴尔的摩的工室里。
眼前的患者既是陌生，也是汉尼拔所熟悉的，但百闻不如一见，汉尼拔还有许多好奇想在男孩的身上得到答案，而男孩也是同样。
“你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现在饿吗？”
汉尼拔善解人意地道：“要不要我让酒店服务员送一份夜宵上来？”
“不，”伊德摇了摇头，眼神疑惑地看着他：“食物不是已经在房间里了吗，”
汉尼拔笔直的双腿倏然交叠在一起，十指交叉着放在身前，脸上的表情温柔而优雅（这是他对某种事物兴趣加深的表现）：“你怎么知道我的行李箱里有我从巴尔的摩带来的蓝莓派？”
“我不知道，”男孩皱了皱眉：“我说的不是这个。”
汉尼拔的笑意消失了，眼神逐渐染上了一层灰暗的光芒。
伊德像是完全没注意到男人眼神的变化，自顾自地径直走到了房间内的衣柜前，就好像他早就知道那里面藏了什么东西。
汉尼拔眯着眼睛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交握的十指用力又放松，最后还是没有起身去阻止，放任男孩打开了他的衣柜，露出那具还没来得及加工处理的惨白尸体。
“一起吃？”
伊德转过头，人畜无害的表情仿佛是在和伙伴商量着分享一块奶油蛋糕。
“我很乐于和你共享晚餐，”汉尼拔有些吃惊并遗憾地道：“可惜这里没有厨房，我没法烹制食物。”
“没那么麻烦。”
男孩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足底的阴影突然动了动。
汉尼拔的眼神猛地一震，他凝神向地上看去。地上的影子仿佛有了自我意识，时不时地抖动两下，而男孩分明没有任何动。
“你......”
话音未落，室内的灯光猛然闪烁了一下，一股阴冷的气息瞬间席卷而来。在汉尼拔震惊而复杂的眼神中，地上的影子彻底躁动了起来，如同活物般狂舞着突破了地面的掣肘，就像爬出湖面的水鬼，贪婪而狰狞的爬向了衣柜中的猎物。
很快猎物被包裹满了，像一团黑色的木乃伊，身上的黑影翻腾得犹如一条条纠缠不清的黑蛇，许是在撕咬，或者同化什么的。
突然黑潮如同炸开了锅一般，四散褪去，在男孩脚下重新凝聚成一团黑影，一切重归于平静。
男孩表情似乎有些痛苦和纠结，不停地低喃着：“不行，我不能再吃这个了..我不能这样...”
汉尼拔神情扭曲地看着他许久没有说话。换做是任何一个认识他的人站在这看见他这副表情，一定会震惊不已。汉尼拔总是优雅而从容的，他见过的精神病人太多，各种穷凶极恶变态狠辣的犯人他也见过，甚至他自己本身就是一个超乎常人认知的“精神病患者，连他自己都认为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为之色变了，现在看来，他的眼界还是存在了一定局限性，毕竟精神病还存在科学范畴不是吗？
“你一直是这样吃他们的？用这种方式？”
“难道你不能吗？”
伊德看了他一眼，见他满脸的凝重，顿时感到一阵失落：“我以为我找到了同类。”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们是同类？”
汉尼拔挑了挑眉：“另外我很好奇的是，你是怎么找上我的？”
“因为你身上的味道，”伊德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我原本不是来找你的，但你的味道太浓郁了，即使隔着一条街我也无法不被你吸引。我爸爸...正常人好像不会把这种散发着特殊香味的人当做食物，但你和我会。”
说到这，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用一种诧异的眼神看着汉尼拔：“所以，虽然我和你有一些不同，但你也是异类？”
“我并不觉得我是异类，”汉尼拔眯了眯眼睛，坦然道：“我只是真诚地面对了自我。”
“自我？”
“是的，”他弯下一点身子，目光如炬地注视着伊德，看着后者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身子，汉尼拔满意地道：“人们总是喜欢互相展露自己优秀的一面，否认自己消极阴暗的一面，就像乐天的人不愿意被人看到自己沮丧消磨地一面，宽容大度的人在看见自己的敌人遭遇挫折的时候，内心再愉悦也不能释放出来，因为这些都是他们认为不好的，不该显露的负面。”
“这样不好吗？。”
“或许对外界的人来说是好的吧，但这一切都要用对自我的压抑去换，”汉尼拔嗤笑道，神情似乎有些讽刺：“明明不快乐，却要强迫自己笑出来，明明不符合心意，却要逼着自己服从大众的口味，久而久之便会分不清什么是真正的自己，内心的空洞不断放大，最后在沉默中爆发或湮灭，这样，你还认为是好的结果吗？”
伊德沉默了，垂落下来的碎发让人看不出他是什么表情，过了许久，他声音沉闷地道：“我只要我爸爸能够满意就好。”
汉尼拔脑海里闪过这些天阿兰娜跟他提及的一切，忍不住问：“你似乎特别在意你的父亲，哪怕你们仅仅相处了非常短的时间？”
伊德抬起头，眼神疑惑：“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阿兰娜的老师，”汉尼拔笑了笑：“很抱歉，一直忘了跟你说，她跟我提过不少关于你的事情伊德。”
“那你知道她问过我什么？”
伊德猛地离开了沙发，有些急切的走到了他面前，神色紧张：“所以，你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吗？”
“如果你是指你父亲与你过去所做的一切的意义，那么很简单，”他靠近了男孩，直视着那双焦虑的眼睛，缓缓说道：“当你处在无尽的孤独之中时，无意义的事便成了你活下去的唯一意义。”
听到这句话的伊德几乎是瞬间心脏一阵绞痛，这股痛楚直击了他的大脑，仿佛一切都明朗了起来。
汉尼拔接着说道：“但现在不是了，你有了新的生存意义，为了你的父亲，你眷恋他带给你的温暖，想要紧抓不放，这样的情感我们称之为爱。”
“爱？”
伊德重复着这个词语，他现在还太不能理解这个词汇，但内心却有一股暖流渐渐涌上他的心头，一颗麻木的心脏似乎就此鲜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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