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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走到案几一侧，跪下来装模作样整理文书，“我想着，这多时日藩帅出征在外，许是想我了，所以来瞧瞧。”
李涵噎住，许久才侧身看她。
恰逢她双眼含情脉脉，面色娇羞带怯，李涵一时没忍住，埋怨道：“适才在门外，你也不看我。我出征在外，忙着呢，且是没功夫想你。”
莲蓬一径上手拽他的衣袖，扮起可怜，“好些日子，藩帅来信，也就说些阵前如何之言。我心中不定，这才不怎确信。如今听藩帅如此说来，该真的是想我了。”
“着实没有。”
“我不信，议事厅一个鬼影子也无，还不留人看守。这般等到深夜，藩帅不就是想让我来请你么。我来了，你又是作何，咱们回去说话可好。”
说话间她双手顺着李涵衣袖，攀爬上他臂膀，攥紧外袍，摇摇晃晃，吱吱呀呀。
饶是郎心似铁，也得化作一潭春水。
李涵沙哑道：“你手中有甲二，也不见得给我来信。”
哟，这是实实在在埋怨起来了。莲蓬顺衣襟向下，抓住他前襟，一层层扒拉开。如此这般动作，眼神又好似清泉，再清澈不过。
“我想藩帅在外忙碌，有甲二在侧，不管多出多少人手，总是令人放心些。是……”
李涵打断，“所以，你此前派甲二跟着三妹？这就是你的打算？”
没明白他这话之意，莲蓬含糊应下。
哪知李涵猛然怒气，“你可知我放甲二来你跟前听令，是为什么？”
莲蓬一个手抖，小声嘀咕：“是为保护我。”
“那你而今这般……”孱弱、羸弱之言，李涵说不出口，气得一口凉茶下肚，“当时你为何不走？”
积攒许久，约莫也知晓是为何，李涵此下问出口，不过因她不相信他会娶她。
他想知道，这个不信，是因对他不够在意，还是别的什么。
高高在上，左右皇权的李涵，低下头颅，巴巴地问一姑娘，
你心中是否有我。
他眸色中带着火星子，带着哀求，莲蓬看在眼中，心口乱跳。她缓缓抬手触碰李涵面颊。风吹日晒，较之从前，他沧桑不少。眉宇间凌厉更甚，隐隐透出不可违逆的天子气势。
“我不走，是因我于范阳有愧，于藩帅有愧，于小儿有愧。”
至于别的什么，她知晓李涵心中有她，也更知晓，他们之间从来不是你迈出一步，我再迈出一步就能成功的关系。
此言落下，李涵渐渐不再收敛气势，靠在他身侧的莲蓬觉得寒气四下袭来，不放过每个角落。
相顾无言，就这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及至莲蓬有些受不住哆嗦一下，李涵方低声再次问道：“别的呢，再有个别的呢？”
莲蓬低头，“再没有了。”
李涵大笑，“当真是极好。当真是极好。即使如此，你来寻我做什么？”
来前准备许久的言语，已说不出口，她只能干巴巴道：“来看看藩帅受伤了不曾。”
好似找到救命稻草，李涵死攥这句话问道：“你还关心我？”
“关心藩帅，乃是身为姬妾之责。”
再无一丝言语，是关于她自己作何想法。
李涵蓦地推开她的手，起身朝外走去。
莲蓬无奈，顿坐于地，无力起身，眼睁睁看李涵走远。他的背影越过庭院，迈过抄手游廊，再也不见。
青砖冰冷，寒凉顺裙摆而上。
直到此刻，莲蓬才敢确信，此前说请天师算日子成亲的话，从来不是别人，是她自己。
李涵恋慕于她，就似从前她在他耳畔说过的话，奴婢恋慕藩帅，从来不曾作假。
可笑至极，当真是可笑至极。
李涵的情谊不曾作假，可她呢，却是转假为真。
往昔种种，她不敢应下，不敢面对自己。
都是冤孽，都是过错。
这夜她呆呆傻傻回到凌春居，恁事不知由秋月等人伺候，盥漱睡下。
打从这日之后，不论是凌春居，还是署衙，亦或是霜风居几处，都似不太妥当。仆从丫鬟，小心翼翼，再不敢犯错。
又过得好些日子。某日秋月于后厨寻方厨娘，要一碟子五香糕。刚从后厨出来，转个弯，突然之间眼前一黑，恁事不醒。
及至再次醒来，她见自己好好的，正寻路子，打算出门寻人搭救，门外进来一亲卫，“姑娘醒了。我这就去禀告藩帅，姑娘先略坐坐。”
来人是范阳亲卫服饰，瞧着也有些眼熟，秋月脑子发蒙，不知今夕何夕。傻愣愣顺话等着他口中的藩帅。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李涵前来。
秋月惊恐，双瞳放大，跪地请罪，“藩帅，奴婢不是细作，从未做下不利范阳之事，还请藩帅明察。”
“我知。”李涵说话间，径直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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