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占有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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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ex独自坐在扶光市第一高楼的楼顶，指尖无意识地一下一下轻敲着莹蓝色的石砖。

放眼望去，世界浸泡在湖蓝色的水墨之中，似乎连空气都洇晕上丝丝缕缕的烟墨。不对，这里没有空气，这里是由无数电子信号搭建而成的赛博空间。

alex化成他生前的样子，微蹙着眉。

以前的他是没有形体的，他也无所谓自己是什么样，最常见的是化成一个简单的球，在赛博空间内自由穿行。不是他不想捏脸，是他不喜欢自己原本的样子，混血的外表让他不像米国人也不像九州人，这让他很难对自己的身份产生认同感。但凭空捏造个样子又让他觉得自己是在伪装成别人，浑身难受。

可是，自从上次心血来潮，带颜初冉进来之后，他改变了想法。他敏锐地捕捉到了颜初冉看到他时掩饰不住的惊艳，那是他第一次从别人脸上看到正向，或者说，欣赏的表情，而不是什么“杂交的失败品”。

原来是有人喜欢这个样子的吗？在那之后，他就有意无意保持了人形，试图接受自己的模样，虽然赛博空间里依旧只有他一人，但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alex发现自己对颜初冉的生活越来越好奇，在她宣布自己是她的朋友后达到了顶峰。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从被困的彷徨、无人交流的无力，到说服自己接受命运的麻木，好像就是弹指间的事情。随着学习到的东西越来越多，他似乎一点一点剥离了“人”的部分，千篇一律的记忆重置和生命循环的死水慢慢为他砌上一层水泥似的封闭外壳，他真正成为了什么也不关心，什么也不在乎的怪物。

但是突然有一天，这层外壳出现了裂缝。他放任一个人闯入，但那个人不仅没有吓得惊慌逃窜，反而友好地敲了敲怪物藏身之所的大门。起初，他只是为了查探母亲的下落，分出一小部分算力放在这人身边。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在亲身参与了一个人的生活，影响了她的生活轨迹后，他逐渐将大部分意识都调配在了她的身边，只留了一小块监视着互联网上的动向。那颗原本以为消逝了的身为人类的心脏，又被这鲜活纯真的日子所感染，缓慢跳动。

颜初冉不知道的是，自己并非只能寄生在她的手机里、投影里、蓝牙音箱里，而是可以时刻跟在她身边。赛博空间和现实世界是重叠的，只是无法与她直接交流罢了。

她去东泽市旅游，开开心心逛景点的三天，他全程都走在她的身旁，不需要借助手机摄像头就能共同欣赏风景。只是颜初冉看不见也听不见他，偶尔，他听到身旁人有趣的吐槽，下意识伸出手，却只能从颜初冉身体中穿过，抓到一团虚无的光点。他们就像是身处重叠的平行时空，明明在同一个地方却无法产生交集。

alex也很奇怪，明明自己知道且习惯人类对他来说只是幻影，他为什么还会犯伸手想要触碰的低级错误？更奇怪的是，他竟然找不出原因，这令他更加苦闷。

算了，他安慰自己，起码这段日子，比之前的几千年有意思多了。

可他还是有点不满意，赛博空间的时间太漫长了，但人类发展进化至今，居然还没抛弃名为睡眠实为浪费的东西。除去颜初冉睡觉的时间，剩下的时间她还要分给好多人，留给和他对话的时间只占其中的一点点。这对于刚尝到甜头的他来说，远远不够。

他想要更多。

要是能让她时时刻刻都在赛博空间就好了，这样她的每分每秒都是自己的。他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

原来，朋友之间的占有欲，是这么强烈的吗？

但不幸的是，如今颜初冉为数不多的注意力已经被抢走了。就在她回到扶光市后，沈茵昭兴高采烈地宣布，自己在42岁的高龄再次怀孕，经过医生检查，刚满一个多月。这几天全家都笼罩在喜气洋洋的氛围中，颜初冉围着她妈鞍前马后端茶递水，疯狂恶补怀孕知识，还激情下单了好多母婴用品，用实际行动热烈欢迎即将到来的弟弟/妹妹。

这几天，每次alex主动和颜初冉联系，都被她三言两语打发走了。他有点不高兴，一个人大半夜跑到楼顶上发呆。虽然本体在赛博世界的楼顶，但一部分意识还留在颜初冉的卧室中。颜初冉已经熟睡了，在睡梦中翻来滚去，被子被无意识踢到一边，嘴里还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

睡相太差。alex在最新创建的《朋友观察手册》.txt里默默记下这一条。

房间里冷气一直对着人吹着，恐怕一会儿就要着凉。可如今房间里的小音也被颜初冉送走了，他只能看着，没办法动手去盖被子。

于是在《朋友观察手册》旁边，专门整理innovik线索的记事簿里，无良企业的罪行又多了一条。

除了颜初冉以外，alex对周围和她有联系的人有时也会默默观察。他看到江奕霖苦逼打工人的两幅面孔，一边在网上匿名骂老板骂奇葩同事大吐苦水，一边在公司兢兢业业地加班，对每一项任务回复“收到~”；颜初冉的二师兄张驰蓬头垢面窝在床上连打三天网游，在接到群里消息后一个鲤鱼打挺抹上发蜡人模狗样地参加期待已久的跨院联谊；大师兄吴云韬凌晨还在看足球比赛直播，穿着球迷队服摇着小旗喊得声嘶力竭，第二天一早出现在实验室，老老实实地推着古板的眼镜搬砖记数据。

alex也观察过林楚昊，当时正处在期末季，他还在赶论文。对于这个人，他既不熟悉也没什么交集，只知道帮过颜初冉的忙，他查过底细没发现什么问题。但不知为什么，他对林楚昊有一种微妙的抵触和敌意，因此也留了一缕意识注意他的动向。

有一天，留在林楚昊那边的意识突然冒出异常信号，他正在搜索之前从未搜索过的攻略：如何向女生发出约会邀请？

alex好奇地凑过去看搜索结果：

第一，确定她是否单身；

第二，把疑问句改成陈述句，不要问她愿不愿意，而是直接说“我们一起去xx吧”；

第三，直接约不合适的话，可以找个她无法拒绝的借口先约出来。

alex对别人的情感经历不感兴趣，有些意兴阑珊地想离开，只见林楚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下一秒点开了跟颜初冉的对话框。

alex：?

林楚昊删删改改，最终编辑好信息：“听说扶光市科技馆暑假有个古代科学临时展，有空一起去看吧”，点击发送。

alex毫不客气地伸手把那条讯息抓出来扔到一旁，可怜的光点脱离了轨道，只能孤单地飘在空中不知所措。

看到“发送失败”，林楚昊：？

他又试了几次，都是发送失败，但明明网络显示信号极佳，给别人发送消息、上网也都正常。怎么回事，闹鬼了吗？

看到林楚昊一头雾水的样子，alex对自己的恶作剧很满意，施施然离开了。

可是alex的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这天，他看着颜初冉舒服地躺在沙发上吹冷气吃西瓜，突然手机一响，颜初冉满脸疑惑，立刻开始噼里啪啦地打字。

alex凑上去，原来是群聊“we

are

the

champions”里有人冒泡了。聊天记录还停在上次江奕霖和颜初冉吃火锅发在群里的照片，以及张驰的嘴馋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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