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锻炼与地图

到了后半夜才昏沉沉睡去，次日林黛醒时，早已天光大亮。

林黛闭着眼，犹唤“紫鹃，倒茶来”，刚一出声立刻惊醒，死死捂着嘴，大气也不敢出，只是伏在床上静听外面动静。

等了约有一盏茶工夫，仍是风平浪静，这才慢慢地披衣坐起，轻轻走下床，往外间纱窗而去。

只见潇湘馆院内小径上、修竹间、回廊里，不独昨日三人，又添数人，俱是自己院子里的婆子丫鬟，皆已遭难，一个个青面獠牙，浑不似人间。

林黛心中十分黯然，留神细看时，并未发现紫鹃身影，心下略略有些宽慰。

这种时候，不见反而是好消息了。

不论如何，既幸得逃过一劫，就还是要好好地过这一日。

林黛转身，打算梳洗一番，这一看之下，又是为难。

素日里潇湘馆用水，只管让婆子在后院西北角上的井里打新水来，清晨梳洗，早有小丫头子在炉上烧好，紫鹃打到盆里、端回里间，在碧纱橱里一番洗漱，十分便宜。只是现在是万万不能的了。

林黛转了一圈，茶壶里也只得小半壶残茶，若放在以往，决计不能入口的，但是现在却是难得了。

屋里的炉子上还坐着水壶，林黛上前提起晃了晃，倒还有半壶可用，只是炉子里的木炭是早就熄了，生火她却是从来也不会，不由得有几分懊恼。

至于昨夜梳洗后的残水因无处可倒还留着，可是林黛秉性喜洁，盯着水面半晌下不去手。

没奈何，她只拿玻璃缸倒了浅浅一层净水，十分将就地净了面、漱了口，方觉好一些。

林黛拿了山药糕细细地吃了，而后十分细致地把东西又收好。好在如今天气渐凉，倒也不怕放坏。

吃完饭，再也无事可干，实在不能拿这些日常琐事来暂逃避了。林黛咬了咬牙，把手上的镯子戒指一概拿下来，收进妆奁里。她想得周全，若是不慎磕碰发出声响，便是逃无可逃了。

林黛看着自己的书房，想要去坐下来好好整理一下思绪，可是书案就放在窗下，倘若哪只夜叉游将过来，靠得近些便是一览无余。她心思一转，目光落在外间的炕屏上。

炕屏虽小，遮住她还是绰绰有余。

只是这炕屏底座用的是上好的黄花梨木，当日蒙外祖母所赠，固然十分珍贵，可是一共四扇，对她来说实在难以搬动。

林黛走过去勉强试着搬了一下，倒是能移动，搬下炕却不知能不能承受，万一失手砸在地上引来夜叉，岂不得不偿失。

林黛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好一对纤纤素手，素日里顶多提笔捻线，从落地起再没做过重活。

她也知道这府里风言风语，下人们背后说她是风吹就倒的美人灯，再无用不过。只是自己是胎里带来的虚弱，若能像史湘云那样康健，她又何尝不愿意呢？

“我儿虽柔弱，好在托生到富贵之家，这一世只养着也便罢了”，她记得老父弥留之际的低叹，那时她虽伤怀之至，却也明白这话实实在在是肺腑之言，再正确不过了。

谁知道会有这样一天呢？

林黛虚虚握了握自己的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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