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路线与交手
天色微亮,林黛早已经起身梳洗完毕,正坐在案边凝神,脚边放着一个小小包袱,手边一把剪子。案上是早已烂熟于心的大观园舆图,上面用朱笔圈圈点点,显然是研读了无数遍。
窗外的夜叉不知疲倦地嚎叫着,而林黛此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骇人之声,只听而不闻。她头发只简单束起,并不佩戴簪环;脸上不施粉黛,反而更衬出一种凛冽之意。
林黛看了眼案上的更香,默默地在心里演练着跟贾宝约定好的路线,从房门出去,自羊肠小径直奔月洞门,接应之人在沁芳桥上的亭子里等她,而贾宝则负责断后,与她们在怡红院外翠烟桥上汇合,从怡红院后门进去。
林黛在脑海中将这一条路线过了一遍又一遍,腿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绷直了。
这一生所受教育,吃饭需得细嚼慢咽,讲话需得轻声细语,而行动则务必缓步徐行。便是姐妹间嬉闹,也只是玩笑似地闪躲几番,仔细想来,竟从未有过这样的跑动的时候。
林黛悄悄捏了捏自己的腿,默默祈祷着,一定要争气啊,否则这副皮囊多么无用。
天色渐亮,林黛视线虽然落在舆图上,可是心思早就飞到了别的地方。
她心神不定地两只手互相捏了捏,一时猜猜那接应之人,一时忧心宝能否平安履约,这般思量殊为折磨人,林黛不禁想,倒不如快点结束的好。
就在她的惴惴不安中,后窗下传来两声轻轻的咳嗽,林黛便明白,这是宝来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把桌上舆图叠起,塞进自己的羊皮小靴里,一手拎起包袱背在肩上,然后双手举起剪子,蹑手蹑脚地潜到了窗下,只默默地看着回廊上的夜叉纷纷往后院去了。
一个,两个,三个,……五个。
奇了,还有一个哪里去了?
许是出去了,林黛虽然觉得这个推测八|九不离十,还是谨慎地伏在窗下,凝神细听了一会子,这才确定前院安全。
后院的吼声渐远,林黛不由得有些焦虑,宝千万不要受伤才好。
林黛沉了沉心,这才打开了门闩推门出去,腿上蓄力,便打算一气呵成跑出月洞门去。
林黛一抬头,却是与前方的夜叉目光相接。
原来那夜叉被回廊上的栏杆所扰,笨笨的只知道往前,却连绕行也不会,一头栽进水缸里,故此林黛竟然也没能听到她的吼叫。
这夜叉原是喂鸟雀的小丫头,素日里木木的不怎么说话,个子小小,跑得却快。
此时她刚从那水缸里拔出脑袋来,一见林黛,顿时喉咙里的嘶吼更高了几分,两只手往前一伸,堪堪阻住林黛的路。
林黛急促地喘息着左右一看,实在无可行之路,只好退回屋内,打算关上屋门。
却不料这夜叉伸进一条腿来,把那门缝挡住,身体冲个不住。
林黛双臂撑着两扇门,脸都憋红了,胳膊随着夜叉的撞击而晃动。
她情知自己的体力不够,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只是现在松手,当场就要被扑上来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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